2009年北川平安小学志愿者 刘娴

       回到广州已经是第三天了，电脑上那个叫“北川”的文件夹我却越来越没有勇气去打开，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无法割舍，这其中的感受我想同去的12个志愿者也都一样吧，还记得回到城市后的第二天，大家都跟我说同一句话，“昨天晚上睡不着”。

生命中无法忘却的东西往往是别人眼中十分平凡的点点滴滴，可那一瞬的感受却能永久的铭刻在心底。

很多人说志愿者是“造梦者”和“守梦人”。这是太耀眼的词语，我自问承担不起，但是在这短短的七天里我却发现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近，离自己越来越近。在这段人生的短暂旅途中，我们收获的比付出的多得太多。虽然，这是一开始就预料到的。

还记得从成都出发去北川的路上看到的那些标语，“四川人民感谢全国人民”“感谢祖国，感谢全国人民”“感谢全国人民”。那些写满感谢的红底白字像是有烙印在人心里的力量，让人突然感觉到去年的那一场灾难离自己是如此的近。我也试图去想象地震当时是怎么样的场面，通过这样的感谢，通过道路两边蓝色屋顶的板房，通过那些还有裂痕的房子，通过道路两边伤痕累累的大山。我想象不了。一路上的青山绿水是这样的美，可能连老天都妒忌这样一块地方吧。

北川县桂溪乡桂溪村平安希望小学。一个无法从记忆中抹去的地方。

还记得第一次给70多个孩子上课，真的让我有点忐忑：孩子们能喜欢我么？愿意跟我交流么？怎么样讲课能更适合他们？当我怀着这样的心情往教室走的时候，几个孩子从窗户看到了我，“志愿者老师，志愿者老师来了！”一群小脑袋齐刷刷望着窗外。原本的顾虑和不安在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一颗心激动地砰砰跳个不停：孩子们认识我，他们喜欢我!可能是孩子们的热情给了我自信，随后的讲课进行的很顺利。

我们这一行13人，刚开始我们拥有着共同的名字——志愿者老师。后来我们被叫做“刘老师”“张老师”“吴老师”……，这样的称呼在支教的7天里回荡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也成为我们每天动力的源泉。我们也开始叫出很多的名字，那个一年级的调皮小男生叫谢东，他每天中午只喝一袋牛奶，晚上要吃两碗粉丝。五年级一班扎两个辫子的漂亮女孩叫徐盼，她最喜欢听吴老师的英语课。四年级一班的尚露露因为地震成了孤儿，大家对她要多一份关心。四年级一班的王夏宜就是来的那天见到的第一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当所有学生都在外边玩的时候，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留下做功课。幼儿园大班的张高，就是那个什么东西教一遍就都能记住的小神童。我还记得他，她，他们和她们。这些名字和脸庞，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财富。

第三天去上课的早晨，我被一群孩子们团团围住，他们仰着头问我：“刘老师，你知道什么动物的牙齿是黑的吗？”我仔细想了想，还真的没有关注过，就摇头说：“老师不知道”。这时小家伙们就大笑起来，然后不停的对我唱着“mai-a-hee，mai-a-hee”，我一听就乐了，这不是郭美美那首《不怕不怕》的前奏吗，原来是：蚂蚁牙黑。接着，就有了其他志愿者分享的，“老师，你知道为什么狐狸总是跌倒吗？”——“因为狐狸狡猾啊”。孩子们的世界里，快乐其实真的很简单。而我们因为这样的快乐变得更加有力量。

16号星期六，学校从下午开始放假，这意味着很多家里离学校较远的孩子们能够回家一趟。在孩子们的意识里，距离是完全用脚来衡量的。走一个小时能够回到家，就是距离近，走三个小时回到家，是比较远，走四个小时五个小时以上，就算远了。按照惯例，星期六下午是老师家访的日子，我们各自找好了家访的对象就都出发了。我们四个老师与三个五年级一班的同学朝他们在山上的家出发，这次我们要家访的对象是一个叫母智红的同学，她很漂亮有灵气。她告诉我们她的家只需要步行半个小时，而我们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走到。她的家就在地震后山体滑坡非常严重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事后她对我们说：“老师，不骗你们，地震前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爬上来了。”地震将他们村里才刚刚修建好一个星期的上山的大路震没了。这是我爬过最危险的一座山，路窄得只容得下一只脚前进，往上看怪石嶙峋，往下看到处是泥石流滑落的痕迹及巨大的石块。

在她们世代居住的木房子里，母智红的妈妈跟我们说：“平安的希望小学还是很让人放心的，只要孩子想读书，我就一直供下去。”

 短短的七天，很多的人和事在脑海里留了下来，等到真的想把那一幅幅的画面描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文字是这样的贫瘠和无力。我忘不了孩子们柔软的手握住我的感觉，忘不了他们清澈的眼神，忘不了他们的笑脸和歌声，忘不了他们对知识的渴望。忘不了那座名叫平安小学里发生的一切。

一场地震，让太多的人重新审视自己。地震没有折断梦想的翅膀，家园在重建，生活在继续。孩子们将梦想放进了平淡朴质的生活中，而我们，这一群被叫做志愿者的人们，能做的不过是牵起一个孩子的手这么简单。

“这也可以是梦想，梦想就是在一切粉碎之后，天空再高给你看，大海再蓝给你看，婴儿再笑给你看”。